记忆中，童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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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五六七，我的朋友在哪里？
在那里，在这里，我的朋友在这里......”

你已记不起，是从哪儿听学这首耳熟能详的童谣。肯定的，不是从妈妈的襁褓中听来的。那么，就是黎明幼稚园的王老师教的；矮矮的，凶凶的，戴厚框米色眼镜的王老师。

依稀记得，小时候家境不宽裕，很多时候都是省吃简用的。为了家计，念书不多的妈妈也出来社会工作（中餐馆侍应）；公一份，婆一份地供给孩儿温饱的每一餐。日出而作，入夜而息；回到家里，往往都是夤夜十一、二点了。

你从来没有告诉身边的任何人：每每被催促上床睡觉，你是多么的心不甘、情不愿；无可奈何之下，唯有消极的用脚跺跶着地展示不满。小孩子嘛，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哪怕老爸一声怒吼，还不是乖乖的盖被睡觉去。执傲的你，才不会这么轻易罢休。哼。你像泄了气的气球软啪啪地换上睡衣，蚯蚓般的弓着身爬上床中央，微微右侧，再嘟着嘴、眯上双眼，假假地睡。不过呢，你每次都含笑咪咪，把折叠整齐盖放在枕头上方的百衲被扔到脚下，从不盖上。

一个人，守在黯黑阒寂的房间，仰望面向天井的百叶窗棂；一、二、三......一、二、三......独个儿在心中盘数着时间嘀嗒、嘀嗒地流逝。数着、数着，小小的心灵不断惦盼着守望的月轮，知返苍穹。往往，无限的夜里，炽热的等待总是敌不过沉甸甸的眼皮因一天的疲累而累计下来的重量，因此无法及时上演一场又一场早已编导好的假寝戏码。

夜幕低垂，风吹不息，绚丽皎洁的满月早已悬挂在繁星点点的长空处，和蔼亲和地普照渐渐沉睡的大地。暖暖的，有点像卷缩依偎在母亲柔柔温温的襁褓中，感觉舒适安全之极，就算刮风打雷也不怕。夜半辗转醒来，察觉身上已盖上了厚厚的一层棉被。你下意识地弓起身子俯望打地铺睡在地板上的妈妈是否也有盖被，才安心的倒头就卧。得逞了，你由地发出会心一笑，宛若舔了糖似的甜蜜睡去。

每一天黎明时分，天色破晓微翻鱼肚白，你蹑手蹑脚下床换好校服，深怕一个不留意惊醒尚在编织甜蜜睡梦的妈妈。每每一切准备就绪背好书包正要出门之际，妈妈总是适时压醒，于一片睡意正浓中不断嘱咐呢喃着你要路上小心，要是不够零钱的话就从她的手提袋里拿，千千万万别在学校里饿着。哦。哦。哦- - 你连声回应的走下楼梯，带着一颗装着满满幸福的心上学去。

摊开瘦瘦细细长长的十指，一天下来能见到妈妈的时间，原来只需要用五个手指来算就已经是足够了。妈妈她八点半起床去巴刹买菜回来，煮好午餐化个淡妆就赶去上十一点的早班；三点午憩间快走似飞地跑回家煮好晚餐再赶赴七点的晚班，至深夜十一时方拖曳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下班回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风雨不改的带着微笑奔波劳碌干活去。

妈妈呀妈妈，在你心中，她何止伟大- - 妈妈简直就是活生生从漫画本幻变到家里来的超级无敌美丽女超人。

一个星期七天里你最期待周日的来临，别无他的，因为这是妈妈的周休日也。这一天，你不用调闹钟就能早醒了。刷牙洗脸整顿好一切，就一边吃面包喝牛奶，一边全神贯注的守在电视机前，和阿妹一齐捧《Care Bears》与《My Little Pony》的场。中午时分，妈妈就会牵着哥哥、三弟与你，浩浩荡荡的打的逛金河广场看戏去。

记忆中八十年代后期的Sungai Wang，每逢周日肯定挤得水泄不通，人推人挤沙丁鱼似的寸步难行。那时候啊，整座广场到处都弥漫着阵阵扑鼻诱人的焦糖巧克力味，愈走近一楼扶手电梯处香味更浓！是的，那就是鼎鼎有名且令你欲罢不能的黑人巧克力曲奇。

一次又一次，你使诈牵着妈妈的手搭乘扶手电梯朝二楼的总统戏院走去。途经曲奇销售站时，你一定故意放慢步伐回眸望着堆放在玻璃橱柜里很多很多的巧克力曲奇，然后馋嘴地吸气，并用力甩一甩妈妈的手发放暗语。除非真的手头紧，否则的话在扣除回程乘搭德士以及一顿午饭所需的钱，妈妈一定挖光珠子包包里的全部银角，给你买下一百公克约三块多的爱心曲奇。

时光荏苒，转瞬间你已长成一个年趋双十年华的高壮小子，而妈妈她也衰老了许多。旧地重游，感叹眼前一切事过境已迁。当年的老戏院已被拆除改建，记忆中泛黄的老店铺与食店也全都关店转手，时间的洪流真的是挡也挡不住，一飞而逝。唯独，二楼戏院入口处的恭和堂，依然默默的守在人流稀少的角落隐秘处，微微的散发出隐隐约约的中华药材味。

还记得那年负笈风下之州求学去，临行，妈妈匆忙地在行李内塞了一包东西，你却故意视而不见。到了大学宿舍，你被安排住进Block H一楼的角落四人房。到了晚上，整栋楼依然毫无人声，只听见黑咕隆咚的窗外传来阵阵凄厉的呼啸声。原来，你早来报道了，宿舍里头就只住着你一人。百无聊赖的打开行李箱，你发现新大陆似的欣喜拿出一包三百克装的巧克力曲奇。没错，是妈妈放的。

立在案前，嚼咬着那熟悉的香味，你仿佛坠入时光隧道，想起了在家的种种。妈妈她在登机入闸处含泪向你挥手道别、妈妈她不理老爸的规劝，跪蹲在地上掩脸痛哭地搜寻你自扶手电梯逐渐下沉的背影；每一个画面都带给心坎根处酸楚涩涩的冲击力，让你十分难受。那一夜好像特别长，每一份每一秒都过得好慢，嘀嗒......嘀嗒......嘀嗒......你瑟缩成一团，双手环肩侧躺在床的一隅，泣不成声。哭着，哭着，你渐渐疲累的睡去。

去年学成归来，找到了一份颇满意的工作，你庆幸终于可以回到家人的身边，同在一屋檐下分享彼此生活中的苦与乐。每每在工作、人生或感情上遭遇不顺遂的时候，你都会不期然地走到商场内巧克力曲奇柜台前，买下两百克幸福的香味。在缅怀昔日足下走过窸窣作响的吉光片羽之余，你伸手紧握住眼前已能及的幸福，再卯足全力追逐所未能及的，一步一脚印开创美好将来。

这一刻，你闭上眼，回顾一路走过斑驳褪色的人生风景，隐约间你嗅到了久违的焦糖巧克力烤饼味。是的，那是你一生钟爱的幸福香味，里头掺杂了妈妈、哥哥、弟弟与你的童年记趣回忆，丝丝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