彳亍风下之州 - 沙巴大学生涯感性回顾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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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的夜里。

薄薄的云霭，轻雾般贴心地替蓝盈盈月晕着上寒衣。瑰丽像诗的幽幽长空，点点星斗，半明半昧眨巴眼似的述怀心事。月光冉冉走动的漆黑房里，你心绪忧闷地握着刚阅毕的家书，立在案前夜不成寐。湿蒙蒙的冷风自窗叶间闯进，偷偷爬上你的脸：粘粘腻腻的，十足泪液滑过的触觉。

是夜，你豢养的乡愁，裸裎坦见，溢溅了满地。任凭你如何拾检，支离零碎的都不再完全。奄奄一息的，你任由思绪失守搁浅在这无人问津的无尽国度。恍惚间，你仿佛走进黑咕隆咚的时光隧道，回到那年盛夏……

中六毕业，获得沙大录取，终究唤醒了蛰伏体内桀骜不驯的兽，你执意借端离家。事情来得兀突，双亲瞪大着眼，惶惑不安地反对说不。你一死儿坚持，绝不妥协。最终，两老抵不过你的执拗，两周后脚步踉跄，老泪纵横地目送你渐渐拉长的背影消逝在登机入闸处。

你说服压抑自己，万万不可回望，绝不让两老瞥见你受伤的小鹿。妈妈潸然泪下，伏在地上不顾仪态急切地搜寻你自扶手电梯远下的孤瘦只影，左顾右盼的。你就是高估了自己，阿原。想着想着，心坎抽痛难耐，倏地回头，你体内多余的水分，又通过眼睛流泄而出。你何尝不想向前狂奔扑抱妈妈，在替她拭泪的当儿，坦荡荡的承认其实你最不舍得离开她负笈远邦。而你，始终选择伪装洒脱坚强，一味地阔步走远，并任由双眸水汽氤氲，模糊了周边的一切，也滴湿了回头的路。

沙巴景致旖旎，不过尔耳。聊以卒岁，你俨然一个瘦骨嶙峋的哑子。很多时候的你，均蔫巴巴的沉默寡言，孤高伶俜地窝憋房舍。要不然，你总是趁着夤夜寒蝉噪鸣，茕茕只影潜入黑夜国度。狺狺狂吠，夜色之中张牙舞爪的树影魍魉而狰狞。恐慑的情绪在你体里慢慢囤聚，逐渐膨胀，如影随形的桎梏如梦魇似的栓缚心中，使你窒息晕阙，冷汗直沁。然而，在至亲关切来电中，你总是龇牙咧嘴说我很好，不用担心。

倥倥侗侗，一个人，踽踽独行。直至一次偶然的邂逅，你挺然走进PAP 的大家庭，从此生活不再孤零发腥。无论炎阳高挂，风和日丽，或雷雨刮风，行色匆匆的往返穿梭讲堂和活动地点，令你尤如于湍急洪水中抓得浮木；万籁廖寂的夜里，你不再自湿热繁芜的呓语中猛然乍醒，惘然兀坐。偶尔，他人的热嘲冷讽纵然猝不及防，但你挚信凡事克己所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毕竟，不能成为人人心头热捧的苹果，不足挂齿。只要，能随心所欲的做一粒行乐尘寰的橙子。虽然外皮粗糙丑陋难看，不过，就是胜在独一无二。

亚庇的天气向来阴阳怪气，晴雨不定，亦暴热无间。迈入年末，碍于吹打东北季风，更时不时闹天儿，仿佛一座阴郁的雨域。

你闲着无事，总爱挤巴士到城镇赶热闹去。感觉来时，也不管戏院在上什么电影，付钱买下大套装焦糖爆谷与冰冷七喜，就一头栽进窄小脏乱的暗室细读人生。喜怒哀乐甜酸苦辣，都使你耽溺其中回味不已。然而，幕幕定格画面仅仅是浮光掠影，稍纵即逝。信步走出影院，你一副悠然满足的模样，心中默默的期待下一部好戏快快上映。

依稀记得，中六的某日午间，你毅然逃课，汗流浃背的跑往星洲总社参加影片交流会。是的，那天正播映着法兰索瓦.楚浮的《四百击》。自此，你爱上了法国电影，更永远难忘那叛逆的安端达诺，毅然决然逃离教养院，如脱缰之马般奔跑在一望无际的沙滩。安端他慢慢的迷失方向，残喘乏力，仍继续的跑。因为，他就是不能停下来。电影结束之际，忽悠晃动的镜头奄然定格在他回眸的脸部，被放大的茫然失措叫你久久不能自己。

你回头，你看见自己。

倘若，青春予你是一片无垠的穹苍；而电影，必是悠悠的白云，时不时蔫不唧的闯进你的疆域，沙沙的，沙沙的，倾泻一阵冷雨。身边的朋友均戏谑你为何主修数学，而不是投身艺术。你感到啼笑皆非，俯首搓弄着手指，不语。

每每回家路上，你兀兀地坐在左边，愣愣瞌瞌地，并不理会飘溢小巴四周的腥酸汗味，一直透过蒙蒙车窗远瞩疾速往后飞逝的三街五巷。涣散失神的眸子，凝定在滞留的空气里，干涩的试图猎捕任何能聊以慰藉的吉光片羽。夕阳西下，你屏住气息，贪恋的遥望晚霞那袭飘逸衣裳，把无边无际的苍穹染得一片璀璨紫红。

真的，只有这粲然的景致，方能抚平你这两年走来潆洄波动的心湖，使得一片湛清如镜。

守望娟娟明月，你从昔日的回顾里憬然猛省，下意识的伸手轻轻擦拭两颊渐湿的水痕。猝尔站起，转身。悢悢的，你蹑手蹑脚，托着长长的叠影，钻进被窝里，意恐惊醒沉睡的夜。未几，你高低起伏的打呼噜声，夹杂着飕飗风声，宛如奏和着旋律一致的摇篮曲。而你，以36.8摄氏恒温，慢慢地把被褥焐热了，暖烘烘的，不再凛冽椎击。

旻天的幸福，仿佛就是当下。